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梁诏推门而入的时候我尚且心不在焉地在应付谈宋旋抛过来的每一个问题,彼时他远在大西洋的另一端,而我则在前一天晚上很不幸地因为阑尾炎发作差点疼晕在家,更加不幸的是,就在刚刚,我发现眼前的这个主治医生是梁诏。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沈君,她并未做声。
我诧异的不仅仅是谈宋旋并没有将此事告知于我,还有他居然会在明知我会遇见梁诏的情况下,还能让对方成为我的主治医生。也许在他看来,他比梁诏好过千百倍,他有足够的自信认为我不会回头,这么想来,倒是很合理。
若是说他那精明能干的秘书没有将我的情况如实汇报给他,那我必然是不相信的,谈宋旋此人在关于我的问题上格外上心,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此刻更奇怪的是,分明该是他梁诏看见我应该更显得惊慌,我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刹有些心虚气短。
“于浅。”
我不知道他喊我的这一句是跟我阔别多年后的问候还是一名医生对自己病患身份的确认,我一时之间竟忘了做出回应。
连电话另一头的谈宋旋都意识到我的不对:“浅浅?”
我回神,他问:“怎么了?”
我甚至没有多看旁边的人一眼,连语气都没有起伏:“没什么,梁诏在我旁边。”
电话那端和眼前的人估计都没料到我会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个名字,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有些诡异的安静,过了一会我才听到谈宋旋说:“我晚上回来。”
我刚把电话放下,余光就瞄见跟在梁诏后面的实习生在窃窃私语,我甚至不需要动脑子也知道他们在好奇什么,梁诏掏出兜里的笔例行公事地记录我的情况,我望着他身后几个实习生觉得有些好笑。
我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真的需要这么多人来围观吗?
他走的时候突然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吓得我差点以为这么多年没见,他学会了读心术,看透了我今晚准备偷吃火锅的决心。
他一走整个病房突然就变得空旷安静,我想拿出手机打一局游戏,却发现手心里全是冷汗,我才发觉其实再次看到梁诏,我远没有我以为的那么淡定。
2
我和梁诏算得上青梅竹马,只不过这个词实在是太暧昧,梁诏也许是不愿意承认的,这也是,现在想来,也许我和他之间从来都是一个人单恋的故事。在他的认知里,不过是我的死缠烂打耽误了他的青春许多年。
我追随了梁诏十二年,从他小学二年级从市小学转到我们学校,那一年,梁诏的父母离婚,他跟了母亲一起回到了梁诏外婆老家所在的小农村。
我一直记得班主任把梁诏带进教室的那一天,他的红领巾系得整整齐齐,书包带子也是干干净净,在那个年代一群泥里打滚的野孩子中间,属实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存在。
我很没出息,几乎在看见梁诏的第一眼就沦陷了。
我记得那天老师环顾了一遍四周,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震破我的胸腔,老师指了那个跟我隔着三排的座位拍了拍梁诏的肩膀:“你坐那儿。”
我涨红了一张脸举手示意,“老师我旁边也有空位。”
旁边的人发出哄笑,老师说:“你太调皮了于浅,新同学不能坐在你的旁边。”
“哦……”
我坐了下来,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名为落寞的情绪,我的视线穿越过隔在我和梁诏之间的三排座位,那时候我以为那是我和梁诏之间最远的距离。现在想想,当时还是天真年少,那分明是我离梁诏为数不多最近的时刻。
镇上的小孩就那么几个,我和梁诏到小学毕业都没分过班,尽管是这样,我从来没有和梁诏同桌过,因为每一次我提出这个请求,老师都会以我会带坏梁诏作为理由拒绝我,梁诏是老师眼里最得意的乖学生,而我则是出了名的坏孩子。
坏孩子当然也有坏孩子的好处,那些欺负过梁诏的人全都被我挨个揍了遍,所以当梁诏对我报以一笑的的时候,我突然就感觉自己跟语文课本上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产生了共鸣。
我还偷偷地把自己的牛奶塞进了梁诏的桌洞里,说起来梁诏现在能长这么高,怎么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吧?
上初中的时候我和梁诏分了班,他考上了县里的实验中学,我差了三分,最后是我回去撒泼打滚让我爸花钱把我塞进去的,虽然没能和梁诏在一个班,但好歹是一个学校的,我还能经常见到他。
光是这样,就足够让我开心很久了。
梁诏总是很忙,连我请他吃冰都要三请四请,结果还是我恼羞成怒跑去教室外面拦他,指责他刘备请诸葛亮出山都才三顾茅庐,而我从月初约到月末他都是以学习任务繁重为由推辞,实验班的作业真的有这么多吗?
梁诏最后还是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跟我一起去了校外那家奶茶店,他掏钱点了两杯奶茶,一杯塞进我的手里郑重其事地跟我说:“于浅,我不喜欢太聒噪的女生。”
我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哦”。
我看了一眼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又垂下头看着手中奶茶上写着全糖的标签,梁诏嗜甜,可他不知道我不喝甜饮。
我最终还是兴冲冲地把吸管扎进了塑料杯里,为梁诏把他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了我而高兴得不行,然后那一下午我在厕所吐得昏天黑地。
那天下午梁诏的话让我立志当个优雅安静的女孩子。
同年我爸的生意蒸蒸日上,他致力于往更大的城市发展,也想把他唯一的女儿送过去接受更好的教育,我舍不得梁诏,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我爸松了口,代价是我的假期时间几乎全都贡献给了补习班。
我本想反抗,可一想到梁诏,我又觉得心甘情愿。
3
如果没有初三上学期那场意外,我和梁诏的关系大概永远止步于此。
那天梁诏被人堵在学校后面小巷子里,我没听清他们在吵什么,只听见有人骂梁诏是个没爹的杂种,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梁诏生气,他发了狠地把人往墙上撞,旁边的人吓呆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抄起地上的木棍准备砸向梁诏的后背,我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硬是冲过去替他挨了这一棍。
医院,梁诏坐在我床边,我听见他妈妈在外面好声好气地跟我爸妈道歉。
梁诏擦了擦眼角,我悄悄伸出手握住他的一根手指,咧出一个自以为绝美的笑容安慰他:“没事我被打傻没关系,你这么聪明不能被打傻了。”
梁诏不理我,我还没皮没脸地往他跟前凑,“你说我这算不算是美救英雄啊。”
他说:“你别胡说!”
后来我顺理成章跟梁诏上了同一所高中,他依然和我不在一个班,我依然下课了就往他的教室跑,全年级都知道,我喜欢梁诏。
梁诏跟我保持着不亲不疏的距离,我知道,他是要在那个小村子里出人头地的,我知道他一直介怀着别人议论他是没有爸爸的孩子,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不能成为他努力前进上好大学的绊脚石,我这自我感动的功底有着天赋的加持,一般人还真的学不来。
还好梁诏一直争气,高考成绩得了全县第十九名,连村长都披红挂彩地来他家道喜,我躲在墙后面第一次看见他和他妈妈脸上流露出这么真诚的笑容。
刘二胖在我身后问我:“梁诏成绩那么好,你就一点压力都没有?你就不担心自己配不上他?”
我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大言不惭地说他成绩好还不是得益于我这个贤内助。更何况我家还有钱,怎么算都是梁诏高攀我了。
当然了,我没有看不起梁诏的意思,出门在外嘛总是要给自己找补点面子,总不能告诉他们,梁诏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我对他的感情。
刘二胖的话使我意识到我和梁诏之间其实都是我一厢情愿地付出,他并没有给我什么承诺。
这样不行,眼看着我们都已经毕业了,上大学以后梁诏能忍住不谈恋爱?
所以在他毕业谢师宴那天,我听说他班里的女生跟他表白的消息后立马就坐不住了,头脑一热就冲上台抢过主持人手上的话筒问:“梁诏,我喜欢你,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吧?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承认我当时是有点冲动了,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让梁诏这么难堪,毕竟我这么喜欢他,我怎么会舍得让他承受这么大的舆论压力。
我感觉到周遭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梁诏的脸色很难看,我满怀期待的眼神在他的无动于衷里渐渐黯淡下来,最后是他妈妈把我从台上拉下来,主持人接过我手上的话筒时我飞快地低下了头,没叫人发现我的眼泪从眼里掉落。
梁诏再没和我说过话,回去以后我很认真地反思了当时我的行径,他那么要强,一定是觉得我丢尽了他的脸。
梁诏三天没有理我,第三天我重振旗鼓杀进他家,美其名曰找他填志愿,我成绩不如他,我俩考不上一个大学是必然,我只是贪心地觉得在一个城市也很不错。
在我的锲而不舍下梁诏最后还是告诉了我他准备去的城市,走之前我觍着脸问他我算不算他的女朋友,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梁诏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句。
我几乎是欢呼雀跃地跑出了他家,甚至因为太兴奋压根没有注意身后梁诏的表情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欣喜。
4
我最后还是没有和梁诏待在一个城市,他去了北方,而我留在了南方,他跟我说他要去的学校综合实力都更强,他在填志愿的时候临时做的决定忘了跟他商量,其实这些我都知道,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不必特地告诉我,连他说这话的时候不敢看我的眼睛我都替他把理由找补回来。
相差无几的录取线却能拥有更好就业环境,我要是梁诏我也会选择去北京。
去火车站送他的那天我问他可不可以抱抱我,他只是拍了拍我的头,转头就进了站,我冲着他的背影喊:“梁诏你还欠我一句你也喜欢我。”
他没有回头,火车站人来人往,他没听见也很正常,可我却没由来地想哭。
大二那年暑假梁诏跟我说他打算留在学校打暑假工,我知道,他妈妈一个人负担他的生活压力很大,我作为他的女朋友我应该体谅他,于是我二话不说买了去北京的机票。
梁诏让我别去了,他准备住宿舍,不知道要把我安顿在哪里,我安慰他没关系,让他不用管我,就当我是过去旅游的。
在宿舍收拾行李时室友问我假期怎么安排时我如实答了一遍,室友表示不理解,她坐在椅子上训斥我:“怎么次次都是你去找他,他不能来找找你吗?”
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回答:“可我过去的费用他都给我报销了啊,他比较忙,没必要计较这些。”
是的,我撒谎了。下意识地维护梁诏,已经成了我身体的本能。
室友大概也是觉得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摇了摇头不再说我,我捏紧了手继续收拾行李,把要送给他的礼物放进包里。
登机前我给梁诏发消息告诉他落地的时间,尽管我知道他忙,告诉他不必来接机,可心里的那点期盼怎么也掐不灭。
在飞机上闭目养神的时候我忽然想起第二次去北京的时候,我再三叮嘱他记得我降落的时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反复强调,可能是觉得少说一遍我就会孤零零地被扔在机场。
飞机提前抵达,信号恢复过来的时候我收到了在我起飞半小时后梁诏回我的消息,很简短的两句话:“好。”
“到了告诉我。”
我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打车到他学校附近的酒店后我才给他发消息:“我到酒店了。”
附带一个定位。
梁诏回的很快,叮嘱我好好休息明天带我和他的朋友吃饭。
我并不想见他的朋友,都是陌生人的环境让我很不自在。
我拒绝的话已经在嘴边,可还是咽了回去。
梁诏不知道我认床,他跟我说了晚安便再没有了消息,所以我大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几次拿起手机还是放下。
算了,他明天还有考试,我不能打扰他。
5
次日梁诏考完试把我接去学校附近的大排档,他的同学半真半假地称赞梁诏有个漂亮懂事的女朋友,我感觉到梁诏牵着我的手紧了两分。那一刻我挺感谢这位同学的,因为我在梁诏眼里看见了他看我的时候夹杂了为数不多的骄傲情绪。
席上梁诏喝得有些多,他们勾肩搭背地要去KTV,我环顾了一遍周围,发现是我全然陌生的环境,最后还是认命地跟了上去。
KTV里乌烟瘴气,突然有人说在厕所遇见了熟人,就在隔壁包间,一起玩人多热闹。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谈宋旋,他坐在角落里,是一眼看过去都觉得出类拔萃的类型。
可我那会儿满心满眼的梁诏,视线仅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秒,连谈宋旋的脸都没记住什么模样,也不记得原来在那会儿我便已经见过了他。
梁诏还没喝到神志不清的地步,把我送到酒店楼下自己回了学校,其实这一晚我跟他并没有什么交流,他对我和往常也没有什么分别,或许是成年后判断能力逐渐提升,或许是我疲于我和他之间单方面追逐的感觉,我意识到也许梁诏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这个念头冒出来让我吓了一身冷汗,我起来喝了一瓶水,往后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想打电话给梁诏又想起他明天还有兼职,我最后认命地打开了灯一个人练习口语。
梁诏不知道,我背着他准备考他学校的研究生,他学的临床医学,早就透露出要考研的想法,我不敢告诉他,实则是我并不确定梁诏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高兴。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梁诏也许不值得我这么喜欢他。
也许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追随梁诏已经成了我身体的本能,我在以他为最终目标的那些岁月里,逐渐丧失了自我。
彻夜难眠让我第二天头疼欲裂,也许还有些水土不服的原因,我觉得嗓子都要着火。
我给梁诏发消息描述我的情况,他不会知道在那个时候我有多需要他。所以消息刚发出去就接到他的电话我心里还是雀跃的,只是我不知道他后面说的话会给我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他说:“你先多喝点温开水,我这边真的脱不开身,实在难受你打个……”
我突然没有耐心听他再说下去,生平第一次我掐断了他的电话,我望着被我扔在一边的手机,它再没亮过。
我觉得我和梁诏也许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合适,只是我喜欢他的这层滤镜太厚,我看不清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打开外卖软件叫了一份止痛药,然后便买了回程的机票,比起这点身体上的不舒服,我更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后来听说梁诏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了回家的飞机,我下了飞机才看见他给我打的两通电话以及